好亿家卫浴：欲望长葛

长葛?它在哪里?有什么特色?

或许，你并不知道，这很正常。作为一个市区人口仅有16万的县级城市，放在地大物博的中国，以长葛的经济体量与城市规模而言，的确太过于泯然众矣。在常规的中国地图上，它仅仅是非常不起眼的一点，很容易的，便从你的眼皮底下，滑动的手指尖上错失。

但，倘若我们要编撰一幅《中国卫浴生产地图》的话，长葛将是所有陶瓷卫浴人都无法忽视的重镇。年产4500万件卫浴的庞大产量，足可以使长葛傲视群雄。事实上，仅就统计数据而言，长葛产区出产量已经占据了卫浴产量的1/3以上。如果仅仅计算卫浴中的陶瓷部分的话，长葛将是国内生产规模最大的地区，是的，你没有看错，没有之一。“以蓝鲸卫浴为例，它的生产规模其实足以排入行业前五”，在实地参观工厂的时候，佛山市陶瓷协会秘书长尹虹博士如是说。而类似于蓝鲸卫浴这样规模的，其实为数并不少。

这样一个地方，为什么一直会被我们忽视?

没有去过长葛的人，或许下意识中会觉得那是一个非常偏远的地方。其实不然，当我7日深夜抵达郑州机场，准备提前预定酒店时，恍然发现：从郑州机场到推荐入住的郑州民航酒店需要45公里，而同样的，从郑州机场到长葛市政府，仅需要43公里。

这是一个让人疑惑的地方。一场措不及防的低温，让我夜里冻醒了几次，酒店的被子太过单薄，而暖气显然还没准备。更让人郁闷的是，网络也并非是标准配置，习惯在读资讯中睡去的，对此，我颇不适应。而在街道宽阔的城市新区，气势宏大的规划馆中，270度宽银幕上播放的3D规划片，以美轮美奂的光影在宣告这个城市亟不可待的雄心壮志。无论是正在兴建的精美楼宇，还是影片中模拟航拍的未来展望，都让人疑心，这应该是一线城市的CBD区才能达致的规模，单以长葛的发展速度，能支撑吗?

我不习惯于做预测者，但从历史沿袭来说，这未必是梦幻。“这里就像10年前、15年前的佛山”，在参观途中，这是所有专家一再重复的一句话。的确，从产业结构来看，长葛和佛山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都是有着悠久的制造业传统，以及浓厚的制造业兴趣。外人很难想象的是，如此一个县级小城，居然拥有三家上市公司———主业都是制造。

远东、蓝鲸、浪迪，这三家企业我去年夏天也曾参观过，时隔一年许，客观地说，变化远超我的想象。首先，这几家厂的生产规模都拓展了不少，产区面积都有不同程度的扩大，尤其是浪迪，更是新建了好几栋楼。其次，就生产线的6S状况来说，可以用“焕然一新、精神一振”来形容———清洁程度或许可以用突击处理来解决，但整齐划一的产品摆放，却不是靠一时片刻的装饰功夫可以处理的。第三，功能分区更为合理。去年参观时，产品随意堆放的状况处处可见，半成品、成品、废品往往混合在一起，但今年已经大为改观，说明仓库管理水平基本科学。

而最令人欣喜的是，长葛的厂家已经开始为福建的一些知名厂商代工，而在另一家新厂贝浪，技术人员则热情地为我们示范他们新开发出来的节水功能马桶。“我们一次用6升水，可以冲掉1200个实验球，比国家标准多了一倍。”负责介绍的这个年轻人，胸脯挺得高高的。据介绍，这家企业的老板，原先是另外一个老牌长葛卫浴的销售老总，自立门户还不到一年。难怪看着如此脸熟。 不必讳言，就目前长葛卫浴的品质而言，距离最优质的标准尚有距离。但纵向比较，无论是在质量上，还是在花色品种上，都比去年有了非常大的提升。在我看来，长葛卫浴的软肋，主要还是因过快的扩张速度，致缺失大量高水平的熟练工人。由于市场环境和生产条件的制约，卫浴产业有大量的环节还离不开对于人工的依赖，尤其是修胚水平的高低，直接决定着产品外观平整度的优劣。

“但就目前长葛卫浴的市场定位而言，他们的品质已经可以满足当前消费者的要求。”欧神诺董事长鲍杰军对此有着清晰的看法，“长葛主攻的是三、四线市场，而一般来讲，低端市场的价格由市场决定，高端市场的价格才能由厂家定价。”诚然，仅仅是外观细微的瑕疵，只要不影响具体的使用功能，对于三、四级市场来说，价格就成了决定性的因素。

最令人称奇的是，今年建陶界一片低迷，原先的瓷砖传统强区，如淄博、夹江都衰落得厉害，但产品定位相仿的长葛却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红火程度令人眼热。细究其原因，在于瓷砖领域，除却佛山产区和华东等几个强势品牌真正打造出了遍布全国的销售网络以外，其他的陶瓷产区都仅仅是区域销售。如今，建陶基地全国开花之势已经形成，任何一个区域产区的对外销售都将受到前后阻拦，当价格成为低端市场的唯一衡量标准的时候，运输距离所形成的天然半径就成为了大家各自划地称雄的分水岭。

但长葛不然，它的产业形成，并非是缘于佛山陶瓷的转移，而是多年自然汇聚而成的结果。“几乎每个城市，都可以找到卖马桶的长葛人。”身任长葛陶瓷协会秘书长，同时也是多年直接负责主管长葛卫浴的长葛科技局副局长张建民如是说。

此言不虚，去年我在参观一家新建的卫浴企业时，曾询问该企业负责人，其销售市场团队是如何组建的，当时那位负责人一脸诧异，回答道：“这个需要吗?我的厂还没用打地基呢，很多老乡就已经找上门了，说只要价钱合理，就到我这里拿货。”

我们很难统计究竟有多少长葛人在全国各地经销长葛制造的卫浴，如此庞大的经销队伍，使得长葛卫浴成就了和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产销体系。由于历史悠久，而且基数庞大，这些销售网点往往散布于各地的零散批发市场，却少有规模大规格高的大经销商出现。

于是，这也就形成了长葛卫浴一个独特的风景———绝大多数厂家并没有自己的销售市场部。“2007年以前，我们甚至基本不和外界交流，埋头生产就是，因为产品不愁卖。”一个长葛企业家说，而之前，他们都被戏称为“生产队长”。由此产生的结果就是：产品长年单一、质量徘徊不前、品牌效能忽视。

这也正是为什么长久以来，长葛卫浴一直名不见经传的原因所在：由于经销商认为佛山品牌具有更强的号召力，许多厂家都将公司注册地选择了佛山。所以，尽管产销量惊人，但长葛却一直默默潜行于水下，不为人所知。

草根的力量是无穷的。“长葛人，和通常大家认为的河南人并不一样。”这是很多人的看法———尽管在喝酒问题上，长葛人还沿袭了过去敬酒的程序，但是劝酒也不再严格。或许，这就是以制造业立市的特质所在，长葛人的淳朴在中原地区并不多见，而尤其让人为之感动的，是长葛官员们踏实认真的工作作风。

“这次论坛很好，专家们的观点说得非常到位。”11月9日9时，中国(长葛)卫浴先进生产力论坛准时举行。天气很寒冷，而且开始的时间也很早，但想不到的是，能容纳300人的会场，早已座无虚席。出席论坛并致辞的长葛市常委副市长刘胜利，原本要去主持一个“119”的消防宣传活动，但在听完尹虹、鲍杰军两位博士的演讲后就坐不住了，立即和长葛科技局局长赵黎明走出会场，并交代工作，“你们要马＊＊专家所谈到的问题和建议记录下来，然后结合我们的客观实际，将哪些是企业该做的事情，哪些是政府该做的事情，做个分工，并且拿出时间表来。另外那个活动我就不去了，要坐下来好好听听，还要详细地跟专家们交流下。”

从9点到12点40分，将近4个小时的高峰论坛中，没有人在会场抽烟、接听手机、交头接耳，大家都屏神静气地听着专家演讲和探讨，只有不约而同地仔细做笔记的沙沙声。在休息区，一个企业家在电话里这样吼到，“什么重要的事都放到下午再说，我在参加高峰论坛，正在听专家演讲，没空!”

从夜郎自大，到虚心向学，长葛花了整整5年时间。众所周知，各地的陶瓷行业大多由经贸局主管，而长葛市政府则另辟蹊径，从抓生产力的根本做起，将陶瓷行业交由科技局主管，并从2007年起，每年拿出100万元专项资金用于陶瓷产业提升。

“科技局这些年，带着我们去参加展会、参观学习，使我们的眼界开阔了不少。”100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关键的是，这当中的每一分钱，政府都花在了刀刃上，在组织学习上不遗余力。“长葛卫浴的产品质量和企业经营思路已经发生了根本性改变”，中国建筑卫生陶瓷协会名誉会长丁卫东如是说。而很多企业家还记得丁会长在几年前的一次参观中，曾经毫不留情面地对于长葛卫浴的生产状况和产品质量提出了严厉的批评。

“现在长葛的企业已经初具规模，” 长葛市卫生陶瓷协会会长、远东陶瓷董事长胡辉坦言，“但是我们对于如何做品牌还没有底气，企业家们对于投资几百万改造生产设备已经舍得投入，但是如果要投入几十万去做品牌，还不知道从何入手。”

我依然记得，在一年以前的座谈会上，许多企业家还沉浸在“打佛山品牌，一件可以多卖5块钱”的成功快感之中。但今天，更多人已经提出了“我们的质量已经起来了，潮州卫浴都在做品牌，为什么我们不可以?”的宣言。

自然，长葛卫浴还存在着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如技工短缺、原材料不稳定、市场导向缺乏、管理技术落后、中层干部素质较低等等，但其目前的价格优势看来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无可抵挡。“长葛卫浴的出厂价，我们连生产成本都不够”，一家佛山知名卫浴企业如此评价。

但长葛卫浴显然志不仅于此，很多厂家已经开始走向了艰难而痛苦的尝试———改造经销商。“因为原来的经销商都是做惯了低端的市场，我们在产品质量提高后，跟他们协商涨价20%，他们都说做不下去”，一个长葛企业家介绍道，“但是我们重新去找其他的经销商谈，给他看新做出来的产品，然后跟他讲，原来我们的价格是多少，明年调整上涨40%，人家都很高兴，觉得这个价钱很便宜。”

当然，这个过程不可能波澜不惊，只会充满风险。“但现在大家都充满了做品牌的欲望。”长葛市卫生陶瓷协会副会长、蓝鲸陶瓷董事长王永军这样说道。

是的，在这个立冬的日子里，我感受到了那丝春天的味道。一个充满欲望的长葛，必然将以新的姿态写入中国的陶瓷卫浴版图。